有这样一个小院。一扇用破木板钉成的小门,一条用碎砖头铺成的窄道,一个破烂不堪泥糊草披的小仓房,一座半新半旧漏雨的50平方米的砖房。这就是省劳动模范、优秀共产党员、友谊农场十分场原副场长王洪舜的家。
1964年,刚满22岁的王洪舜从河北保定农业专科学校毕业了。这个名列前茅的优等生,毅然选择了建设边疆的志愿,来到了北大荒。至今,在友谊农场已经度过了40多个春秋,由一个书生气的知识分子磨炼成了 地道的农民样。
他来农场的40多年间,先后当了30多年的农业技术员、农艺师、分场副场长,足迹踏遍了各个生产队的田间地号。无论在哪里都留下了他相信科学,坚持真理,勇于为信念而斗争的精神。多年来,经他手亲自考察整理的资料几十本,那篇篇文章、行行文字、个个数据,真实生动地记载了他辛勤的汗水、求实的态度和孜孜不倦的事业心。那上面有农场引进各种作物的逐年产量对比情况,有土地养分肥量的考察情况,有作物种植的疏密、化肥的施用试验情况等。难怪人们说:从他口中说出的从来没有半点“可能”、“大概”、“差不多”一类的数据。他常说看,搞科学的人要有主见,不能随风倒、赶潮流。
前些年,在友谊农场兴起一股“大豆红丰热”。可是,对于地势低洼、气温偏低的十分场,种植这种大豆能否取得高产还是一个未知数。他没有立即大面积播种“红丰”,而是划分了两块紧挨着的地号,又选择考察了土质情况,在地力相当的两块地上分别种植了“红丰”和“黑河三号”。通过同质试验,结果“黑河三号”单产1.34吨,而“红丰”单产只有1.26吨,并且“黑河三号”植株比“红丰”好8~10厘米。第二年,这里大面积种植了“黑河三号”,获得了稳产。小麦“673”被大部分地区列为淘汰品种,他经过试验发现当时比较热门的“克要”不如“673”。结果,他们大面积种植了“673”,取得了单产4500公斤的好收成,比“克要”增产10%,
在科学面前并不是一帆风顺的。
20世纪70年代后期,当王洪舜提出搞“三合一”施肥时,立即遭到了一部分人的反对,说他这种施肥法是不懂科学的表现,是胡干。他据理力争,指出这种“三合一”施肥法养分均匀,可以避免一条一块黄绿相间、小苗参差不齐的现象。那些持反面意见的人说他固执、蛮干。结果通过两种施肥法对比,秋后“三合一”施肥法比种肥分施产量提高了三分之一。
王洪舜常说,对人家的一种优良品种和一项技术措施,要因地因情而宜,通过实践再去铺开。这些年来,他始终坚持实行小田带大田的科学种田方法。就是把攻关措施推广到丰产田,再实施到大田中去,使粮食产量逐年大幅度地提高。
1982年,他根据本地的自然条件,大胆地提出大豆宽播的方案。当时一部分人提出反对,说:“70年代中国实行了窄播,80年代世界上都实行了窄播,怎么就你行!”他根据自己的实践经验,阐述了理由:“这里地势低洼,实行宽播一有利于中耕,二可以提高地温,三便于排水,四有利于灭草。”四队队长第一个同意他的方案,在多方反对下,坚决实行了50厘米行距的措施,秋后平均单产1239.75公斤。而土地条件较好的五队、七队由于采用了30厘米的行距,单产分别只有722.25和631.5公斤。
更可贵的是王洪舜敢于坚持真理。他认为这是党的事业,稀泥和不得,有一年,领导提出要种野燕麦,他立即站出来反对。他说,一旦种了它,地要连翻三年才可种其他麦子。在他的坚持和说服下,终于使这一错误决定没有得到实施。因此,他也承受了常人所难以忍受的打击和报复……
为了使自己的一种正确主张得以实施,他不惜费尽口舌鞋足之劳。1979年,这里实行大面积开荒。大部分领导认为,土地肥沃花钱买化肥是劳民伤财多此一举。一队队长两次拒绝接收化肥。第二天,王洪舜来到他家,亲自领他到田间化验土质。通过化验,土质全氮含量高出全场的44%,而水解氮速效氮却低于全场的31%。王洪舜耐心地对他说:“新开荒地虽说肥分大,但溶于水能够被植物吸收的却很少。1978年,我试验了两块新开荒地,土壤条件相同,施肥的单产3742.5公斤,没施肥的只有1192.5公斤,产量相差313.8%。”这个队长终于被他说服了,当天,就高兴地用小型车把两车化肥拉了回去。
人们常爱谈论人生的幸福,王洪舜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:“我的一项建议、一种措施能够得到组织上的采纳,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。”多么平实的语言,又是多么熠熠闪光的思想。一个把事业看得高于一切的人,他所思考的怎能是那种生活的舒适、夫妻的温情、朋友间的利用、某种不义之财的获得、权利和金钱欲望的熏心。
1978年1月22日,王洪舜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,终于实现了他梦寐以求的夙愿。同年2月,农场党委决定开发东沟里,建立十分场。当时,他刚结束完九分场的任务,又马不停蹄,自愿参加了新建十分场的工作。妻子想不通,他说:“我是党培养的大学生,那里正是我为党尽力的地方,艰苦的工作总得要人做。你辛苦点,慢慢就好了。”那时,他家离新点20多公里,家中扔下妻子带着3个尚小的孩子,一家5口全靠他一人微薄的工资生活。后来又两地分炊,他勒紧裤带省吃俭用,从冬到夏,人们见他总是穿着那件上了补丁的灰布衣,雪中雨里奔波劳累。
正在紧张的开荒日子里,一天晚上,他突然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,说两个孩子鼻中流血不止,情况紧急让他立即回去。他拿着电话在地上走了两个来回,只吐出6个字“现在忙,回不去”就把电话挂了。这一晚,他整理了一宿资料,早晨又到开荒现场去了。有人问他:“你怎么不回去看看呢?”他说:“早晨,我没有接到电话,想必家中没有发生大事。”那人摇了摇头:“哎,你这个人哪!”
他把最美好的年华,乃至毕生的心血和精力都献给了农垦事业,而自己至今却几乎一贫如洗。由于妻子多病,仍背负着沉重的债务,每月养老金仅有1160元。
1980年12月19日,是他全家人患难的日子。夜里23点多钟,在办公室复习准备迎接农艺师考试的王洪舜,一迈进家门,室内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,妻子倒在火炉上,左胳膊烧焦了,当他来到炕前,3个孩子都中煤气昏死过去。在邻居们的帮助下,把他们送进医院。孩子大人虽然都抢救过来了,但妻子截肢成了残疾人,他又背上了3700多元的债。
从此,他每天除了起早贪黑忙完工作外,半夜在灯下学蹬缝纫机。一个40来岁的大脚粗手的汉子,硬是熬红眼睛学会了针线活。邻居同情他家,常送些半新不旧的衣服、鞋子。连续两年,他家没买过一斤肉。过年时,他要杀只鹅给孩子解解馋,妻子舍不得,瞅着鹅直落泪,他举起的刀终于没有落下去。想到孩子们盼望已久的年就这样过去了对不住他们,打算买点糖,又狠了狠心离开了小卖店。最后来到卖鱼的摊前,递过早已攥出水的3元钱,买了15公斤小泥鳅鱼。过五月节,为每人煮两个鸡蛋,孩子们吃完饭拿着鸡蛋香香地细嚼着,迟迟不肯吃掉。整个夏天,孩子们嘴里没含过一根冰棍。就这样,他从没少交一次党费。
上世纪80年代的那两年,这里刮起了一股捡粮风,十分场有的人甚至“捡”回家一台彩电。他一家人整天三顿喝玉米粥,啃咸菜梗子。从老家投奔他来的弟弟要去捡粮,他说啥也不让。弟弟由于长期挨饿营养不良得了肝炎,只好带病回了老家。那年,他先后有5位亲人去世,他只给老家寄回30元钱,算是对死去的父亲及亲人尽了一点孝心。
1984年8月,42岁的王洪舜被任命为分场副场长,主抓农业。他的才能得到了充分发挥,知识得到了充分应用。这个不善言谈的人只会用他那缓慢的河北腔调说:“是书记、场长等领导对我的支持,我只是起到了一个小卒的作用。”
多么可亲可敬的小卒精神!只讲奉献,不求索取,并在第一线上,为了建设商品粮基地一个劲儿地向前拱,一去不回头。他经常骑车下连队,深入田间和工人们同劳动,为兴办家庭农场、为友谊农场的建设没白没夜地工作着。现在,他虽然退休了,仍闲不住。2004年6月的一天,六队职工崔国栋种的玉米受药害,眼看小苗已经枯萎了,他在田间正蹲在那抱着头唉声叹气。王洪舜听说后,马上骑自行车赶到他的玉米地。经过实地踏查,凭借从事农业生产几十年的经验,给他配了药方。几天后,苗情大有好转。半个月后,玉米地一片葱绿。秋后,崔国栋的3公顷玉米打了20吨,乐得他嘴都合不拢了,逢人就讲:“是农业专家我王叔救了俺的玉米地,否则将绝产,损失就惨重了”。就这样,他经常为群众排忧解难,提供技术咨询和科技服务,发挥着自己的余热。
人们看到蔚霞尚满天,夕阳正火红。